更深露重,寒鸦凄切。

    伽蓝界一条幽静偏僻的小径,温容提着一盏黄油纸灯借着昏黄幽暗的光孤身一人朝前走去,夜色稀薄幽夜里的风夹带着白菊的香气,纯白绸花在夜风里微微颤动,虚掩着的门从外往里无声推开。

    偌大的灵堂之内独有陆景辞一人守灵,一身缟素长袍跪坐在灵堂前身姿清冷挺拔,像要融进这满目的苍白之中了,他听见身后响起的脚步声,方才微微偏过头,撑着手缓缓起身。

    他背对着温容伫立良久却未有下一步动作,久到温容都感觉被周遭沉默诡异的气氛感染有些隐隐不安起来,他小心翼翼开口喊道:“云铮长老?”

    背对着他的陆景辞面容纠结成一团,完蛋,方才跪久了脚居然麻了,他咬了咬牙心一狠转过身,神色一如常淡淡道:“来了。”

    温容熄灭了手中灯盏放在墙角,紧合上了身后的朱门随后转身朝着陆景辞缓缓走来,在距离他几zj步开外的地方忽然顿住脚步,那张脸隐匿于光影交界处被分割成半明半暗之间,看不清他的神色,只听他沉声道:“长老放心,我来的时候格外小心,并无人发现。”

    陆景辞不久前也zj支走了苏虞让他去好好睡一觉,如今这里只独留了他们二人而已,只是温容的话让他莫名有了一丝奇怪的感觉。

    此情此景之下听着这话怎么有种zj是他们两人设计害死了沈肆,然后趁着无人之时在受害者面前分zj赃庆祝的错觉……

    温容近了一步又道:“长老久等了。”

    嗯,陆景辞心下奇怪的错觉更甚了几zj两人奸夫淫妇联手害死男主人,然后为了追求刺激当着死去丈夫面偷情的错觉了……

    陆景辞眨了眨眼睛试图将这些乱七八糟的错觉甩掉,他先一步走向偏殿内,温容紧跟在后,偏殿之内只燃了一盏微弱的残灯幽静昏暗,陆景辞先一步在半掩着窗户边站定,浮云游掠半遮半掩的月色如白练皎洁,他负手而立面色淡淡道:“说吧。”

    温容低着头心下有些微微错愕,他本以为事关掌门陆景辞应该会较为上心,至少不会像现在这样神色如此平淡如水,温容微微抬头瞥了陆景辞一眼,斟酌了一番用词才开口道:“那日的传信纸鹤长老可还记得?”

    陆景辞点头应道:“记得,怎么了?”

    温容随即道:“那正是弟子放出去的纸鹤,那日其实并非是兰……”温容刚想说出那个人的名字忽觉失言面色一僵,小心瞥了一眼陆景辞,见他神色如常这才松了口气,“那日弟子传信其实并非是因为那叛徒,实则是因为师尊……”

    陆景辞眉头一蹙,“掌门?”

    温容称是,回忆起了那日犹如走火入魔完全丧失理智的沈肆,他犹豫了几zj日心中的困惑反而不减反增,他隐隐察觉出了沈肆的异样,只能来寻陆景辞解惑。

    他缓缓道:“有一日我们忽然听见掌门在屋内一阵暴怒,掌门一向最是宽容仁爱,我们也从未见他生过如此大气,他将屋子里能摔得东西都摔了,就连他一贯最宝贝的藏物都摔得稀碎,我们在外面听见响动也不敢擅自进门,直到良久后屋内没了动静,掌门随后面色如常的推开门让我们进去收拾屋子,我们当时都瞧不出他有何异样,后来掌门这才告知我们他不知从哪里得来原来那叛徒是妖的消息,故而怒极失了方寸,不久后便下令我们跟随他前往燕归城捉拿叛徒,我们虽是不解但也zj不能违抗掌门的旨意,这才……“

    幽静昏暗的屋内烛火葳蕤摇曳,温容的声线又轻又低,月色在浮云后若隐若现难以窥见其颜,烛火随着时间的流逝流下了烛泪。

    伴随着温容回忆的结束,陆景辞越听神色越是紧绷,眉头紧锁搭起了一座小丘,“你说掌门是得知了兰翎是妖的消息才会如此恼怒要置他于死地的?”

    温容不知为何陆景辞语气如此,点点头肯定道:“对,掌门便是从得知此消息后人愈发zj的狂躁的。”

    这话乍一听虽是不错,伽蓝界中藏了妖孽多年被蒙蔽其中,这说出去都是奇耻大辱这事儿放谁身上暴怒也zj是人之常情。

    可沈肆不同,他分zj明早在多年前就知道了兰翎是妖的身份,迫于陆景辞才忍而不发zj罢了,可如今为何拿这作为借口发难要置兰翎于死地呢?!

    温容话中纰漏也太多了,沈肆说的泄露给他秘密的人到底是谁,又为何正好能在当夜撞见去找江婉的兰翎,最最关键的是陆景辞实在想不通沈肆为何对他突起杀心?

    这种zj径确实有些诡异,陆景辞静默而立若有所思,只听温容低着头回忆起当日沈肆癫狂可怖的模样神情有些略微恐惧,“那日混战之中我看见掌门周身黑气环绕神情疯狂……我……我甚至感觉仿佛堕魔的不是兰翎,而是掌门了……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