任务没完成,曲玉笙不打算走了。至于先前说的“有事儿”,权当没说过。她不走,明知微也不放心,最后变成两人都要在老太太这儿留宿。

    只是方老太这屋子极小,一道青帘隔出来的卧室,容下的仅仅是一张床而已。曲玉笙和明知微都是做不得占用老太床榻的事情,这会儿寻了一块木板,往外头地上一铺,算是有了一张“简陋的床”。曲玉笙翘着腿躺在木板上,明知微拧着眉横了她一眼,盘腿在椅子上打坐。江湖中人,熬一夜不碍事。

    有这么个死对头在,曲玉笙实则也难以入眠。翻来覆去一阵子,她索性坐起身来,盯着明知微那模糊的轮廓,冷冷发笑。

    明知微懒得理会曲玉笙,她心中反复思量着老太太的话。老太的儿子是飞马镖局的镖师,最近飞马镖局出的事情,也就是燕金古道上的事儿,由此身死的几率还真不小。“你打算怎么做?”明知微沉声问道。今日那群人走了,不代表着此事了结。如果那厮真是金马镖局的人,极有可能惹来不小的麻烦。老太独居那便危险了。

    “我为何要告诉你?”曲玉笙嗤笑了一声,直勾勾地望着明知微。依她来看,方才直接将那群人灭口了才是,可自己身上那个“正道栋梁”不允许,身后的明知微怕也不允许。想到了此事,曲玉笙又气闷了起来,她拧眉道,“你是不是给我下毒了?”她原本还好好的,可碰到了明知微之后便发生了那样的怪事,听说药王谷有方子让人陷入幻觉,听到某种声音,至于那痛意——则是药效发作带来的!

    “你胡说什么?下毒之事,非正道人士所为!”明知微冷冷开口道,她还没指责曲玉笙呢,她倒是赖上了自己。不过她为何会说这样的话?难不成她的身上也有与自己一般的异状?明知微拧着眉思忖,脑海中的怪异声音倒像是被她召唤出来了,在这个冷寂的夜中作妖。

    何谓为非作歹?不分善恶只作杀人计便是!

    眼下明知微又接到了一个任务,却是让她杀了老太灭口的。那声音毫无规律可言,似乎遇见了什么,都恨不得将之破坏掉,满满的戾气和杀机。

    曲玉笙感应到了一闪而过的杀机,她眸色一寒,指尖已经按在了刀柄上。等到那股杀气消散于无形,她才冷哼了一声。什么正道人士?还不是想着偷袭?幸好她警觉,不会因为这厮生的绝色而迷了心。曲玉笙正胡思乱想的,在这暗色的房间中忽地响起了一道奇怪的闷哼,她面色一凛,却见明知微蜷缩着身子自那椅子上跌落了下来。

    曲玉笙被她砸得有些发懵,半晌后变了面色,想将明知微给推走,哪里想到这厮不要脸!扯坏了她一只袖子,还想坏了另外一只。难不成、难不成她是——曲玉笙脑海中骤然闪过了一个念头,软香温玉在怀,她一时间口干舌燥,面颊赤红!“明知微,你、你、你下流!无耻!人模狗样!”

    明知微被系统电流刺激的神思不甚清明,根本不晓得曲玉笙在骂什么,只知道贴着她能够缓解痛苦。

    像是过了很长时间,实则只是瞬息之事。

    两人都是习武之人,夜间视物也颇为清晰。此刻明知微捋了捋鬓发和衣摆,踞坐在曲玉笙的腿上,她没有开口道歉,而是拧着眉头注视着曲玉笙,良久之后,才冷笑道:“九真教的无耻妖女,我算是见识到了。”

    曲玉笙扬起手就想一巴掌扇过去,明知微有这般癖好还要栽到她的头上,难不成是自己勾引她落下来的不是?可瞧着那张如花似玉的脸以及泛着寒光的剑,曲玉笙到底没有出手。落下的手指抓着散乱的衣襟,曲玉笙越想越气。半晌后,她眸中闪过了一道异光,看着近在咫尺的明知微,稍一低头,狠狠地朝着她的脑袋撞了上去!

    明知微未防备曲玉笙的动作,等到她想要偏头闪躲已经来不及了。一阵刺痛传来,鲜红的血顺着她的鼻孔流淌。她眉头紧蹙着,用手掩住了鼻子,胸腔起伏,竭力地压制着自己的怒气。

    “抱歉。”曲玉笙的这句话并未见丝毫的诚意,相反看到了明知微狼狈之态时,她唇角的笑容更是放肆明艳。明知微到底是不想惹出大动静将屋中沉睡的老人惊醒,她冷冷地剜了曲玉笙一眼,便去料理自己的事情——如此结果,还不如不闪躲。

    两人俱是一夜未眠,只是比之明知微苍白的面颊和冷漠的神情,曲玉笙脸上笑意盎然,眸中亮芒如闪烁的星光。她殷勤地帮着老太忙里忙外,时不时那眼神觑那傻站着的明知微,似是挑衅。

    若是在以前,明知微无法想象自己与曲玉笙同处一室,同被笼罩在烟火气息下的日子。

    这一带的人都起得早,来来往往互相打招呼,可等到他们眼神落在老太的身上时,又忙不迭地缩了回去,像是遇到了什么洪水猛兽。

    看起来,老太与村民们的关系并不大好。

    然而就在曲玉笙升起这个念头时,便见到隔壁家的大娘鬼鬼祟祟地摸到了篱笆边,往那放了一篮子的鸡蛋和新鲜的白面。曲玉笙眸光一闪,并未惊动那大娘。等到人走之后,她才走到篱笆边,提起了东西带回到屋子中去。

    曲玉笙顺口问了一句,而老太苦笑了半晌才道:“原来大家关系不错常走动,可是那小子有了门路之后,常带着一群无所事事的混混来闹事,久而久之,便无人敢上门了。”

    “隔壁家的四合院原来是我家的。”经过一夜的时间,老太太也缓和过来了,连话也比昨日多,提起了先前未曾说出的事情,她望了一眼,“在山儿要回来的那几日,我便是住在那边的。王发拿山儿的前程说事,我不敢赌。”

    “您儿子一点儿都未发现异样?”明知微蹙眉道,仍旧是觉得匪夷所思。